2020-10-30
程儒道是貧困戶,是我聯系的貧困戶。說他是貧困戶,第一次見到時,打死我我也不信,打死他他也不承認。但是,劃定貧困戶是有標準的,是經過煩瑣復雜而又科學的程序測算出來的,老程確實符合條件。
我說:“別急,大伯,咱們聊聊。”
我以為老程對我有了好感,便放松了心情,又問道:“敬老院條件恁好,你咋不搬過去?再說你這年紀已夠了五保條件……”
這回老程徹底怒了,他站起來大聲呵斥:“把東西拿走,我不吃嗟來之食!”轉身進了屋。
我平生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人,搞不清咋回事,在返回的路上就問村主任。村主任說明了緣由:老程出身名門望族,新中國成立前讀過私塾,喜讀書,寫得一手好字,土改時被劃為地主成分,一生未娶。由于經歷坎坷,他自命清高,萬事不求人。為這事,村里鄉里找過他多次,他就是不同意,每次送去的款物也都被他悉數退回。因沒有啥收入,他的日子過得很艱難。
回去后我向主席匯報了老程的情況,主席研究過心理學,說老程屬于九型人格中的成就型人格,死要面子活受罪,要想讓他回心轉意,得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。再說他這把年紀了,做通他的工作,得有個過程,急不得。
主席講得有些道理,打那以后我就隔三岔五往老程家里跑,跟他談國學、談古典、談書法,順便給他挑幾擔水,收拾下房間衛生,老程臉上漸漸有了笑容。有一次快晌午了,他留我吃飯,我便到街上切了兩個鹵菜,買了瓶酒,兩人在樹下對酌。喝著喝著,老程哭了。風掀起他稀疏的白發,兩只干瘦且暴著青筋的手不住地顫抖,我第一次見到他年邁蒼老孤獨無助的樣子。
臨近年底,我和村主任又去拜訪老程,見到時他還是在打太極拳。他把我們讓進家里,并拿出花生瓜子招待我們。
我說:“老伯,今年過年文聯準備給貧困戶送春聯,您老毛筆字寫得好,文聯準備把這活兒交給你,價錢按市場價。”
聽了我的話,老程遲疑了一會兒,說:“這事得容我想想。”
還沒等我們回到村部,老程來了電話:“春聯的事我同意,但價格要稍低于市場。另外,我家里藏著幾幅明清時的字畫,想捐給縣博物館。” |